谢正昏倒之际,意识朦胧。在梦中回忆起与师父的点滴。
青帝三七〇二年,宁瑶带着谢正正式拜入无量宗。
无量宗原本天骄林立,良师辈出。可是青帝逝去以后,大量核心弟子想要出人头地,借着时代的东风开宗立派,另立山门。于是大量杰出弟子趁着宗门混乱之际离开无量宗。
有道是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。青帝一死,十四个嫡传弟子散去一半,一百个真传弟子更是各奔东西。如今无量宗只余下七个峰主,三十个堂主,若干执事。
可就算是这样的无量宗,还是让谢正心生敬畏。整个宗门恍若一座巨大的城池,山峦叠嶂,移步换景。巨大的藏经阁、炼丹炼器房比谢正前世见到的皇宫还富丽堂皇。山峰上云烟缭绕,像是前世谢正去过的张家界。瀑布高悬在山峰上,让谢正感叹什么叫疑似银河落九天。
宁瑶也不嗤笑谢正,因为每个第一次拜入宗门的弟子,都会对着这些雄伟的建筑心生敬畏。这也是增加弟子归属感和荣誉感的手段。
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看无量宗的景色,心中因为师父逝去而筑起的坚冰好像也微不可查的融化了一点。宁瑶静待谢正心情平复,便带着谢正拜会各峰。
天机峰峰主陆冷是个小老头,一见面就送了谢正一个护身玉符,说是能挡住金丹以下修士全力三击。谢正连连道谢。陆冷拉着谢正的手就要给他算卦。宁瑶不许谢正乱求卦,带着他离开了。
农心峰峰主务农道人,人如其名是个憨胖的庄稼汉。谢正去拜会时,他正在田里摆弄着灵稻。见师妹带着一个弟子前来,用镰刀收了一捆水稻,道:“师妹第一次收徒弟,俺务农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。就这么一捆灵稻,还希望师侄不要嫌弃俺。”
宁瑶感谢的点了点头,怕谢正不知此物珍贵,向谢正解释道:“这雷音稻需要沐雷而生,一百年才结一次穗。用这稻米酿酒煮粥,可以提升功法感悟,甚至入定。这一粒稻米在外面一颗下品灵石都买不来。还不快谢谢你师伯。”
谢正不曾修仙,不晓得提升感悟或者入定对修仙者是多大的好处,但听到一颗穗子就值一颗下品灵石,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混圆。他听闻蕴灵城里那些凡人老财主,把身家典当了也值不了一颗下品灵石。可叹仙凡之隔,一字之差,云泥之别。
想到此处,谢正对宁瑶和师伯的感激之情发自肺腑。于是连连鞠躬拱手,道:“多谢务农师伯,多谢务农师伯。”
“嗯,挺好一孩子。”务农挠了挠头,继续低头去摆弄灵稻了。
宁瑶虽然送了谢正一个乾坤袋,却让谢正把这捆稻子背在身后,把那护身符也露出衣服外,然后带着谢正去神女峰。神女峰峰主边仙是个颇有韵味的女人,头绾着灵蛇髻,插着钿花,面颊绯红,恍若妃子醉酒。
边仙一见宁瑶来了,便扭着细腰走了过来,道:“我这神女峰倒是好久没男人上来了。宁师妹真会心疼姐姐,知道姐姐深闺寂寞,给我送来一个俊俏的小郎君。”说完便肆意的打量起谢正。谢正被边仙看得窘迫,躲躲闪闪不敢和她对视。
宁瑶见徒弟被看得尴尬,便解围道:“这是我新收的徒弟,谢正。你要是愿意自降辈分,我这就把他绑了给你送了去。”
边仙调笑道:“姐姐倒是无福消受这小男人。要是宁妹妹愿意前来与我磨镜,那姐姐定然是三熏三沐,等待宠幸了。”
边仙看了看谢正身上的灵稻、玉符,又说道:“我这神女峰也没什么天材地宝、灵药法宝。功法又大多数只适合女子。但是宁师妹性子清冷,难得寻着个可心的徒弟,姐姐我肯定得聊表心意。好在我早年练就过一道功法唤作“闻香”。我见小师侄太过老实,以后怕是要吃亏。就把这“闻香”的功夫传给师侄。”
说完,她食指一点谢正额头。谢正顿时将那功法了然于胸。念及谢正此时并没有灵气,于是边仙又送给谢正一叠道符,说只要撕开就能用一次这个“闻香”功夫。
原来这“闻香”功法是一种训练灵觉的道法,并非是谢正以为的单单用于闻香识女人。这道法刚练时可以增加嗅觉,只消闻丹、闻药就能知道其中大致配料。练至高深处,据说可以远远闻到灵药、宝器的气息。配合一些有特殊气息的香料,甚至可以千里寻人,是一道无比实用的道法。
“多谢师姑传道。”谢正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,只觉得边仙师姑给的见面礼较之前两人更加珍贵。
边仙冲着谢正挤眉弄眼道:“师侄以后快活时运用此法,定能增加不少情趣。”
宁瑶见边仙没个正形,又带着谢正准备拜会药王峰。谢正举一反三,把那叠道符放在兜里面,露出小半。药王峰路途稍远。谢正在途中反复思索着边仙师姑传给自己的功法,又见道符数量不少,便抽出一张撕开。
一股灵气从手中传向四肢百骸,按照功法的方式在经脉中运行。谢正登时闻到一股幽香,恍若幽兰,沁人心扉。
“师父,这附近定然有灵宝。”谢正忍不住又使劲嗅了嗅,说道:“只是师姑给的功法里没说过这股香气代表什么。那香气像是茉莉一样淡淡的,还有点像清茶……”
谢正还想再嗅下去,却被宁瑶振臂一挥,顿时体内那点仅存的灵气也消散掉了。
宁瑶冷着脸,道:“这闻香的功夫不到要命时刻不要乱用,不然乱闻乱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谢正这时又怎能不知刚刚闻到的什么?他丹田中灵气消散以后,还是能闻到一股暗香,这时便知道自己闻到的是师父身上的体香。想要道歉,却又觉得点破更让师父不快,于是只得拱手道:“弟子初入仙门,不知忌讳。以后一定谨记师父教诲。”
宁瑶闻言神色稍缓,念他年纪尚小,又是无心,不愿再计较下去。便带着他到了药王峰,药王峰峰主葛回春不在,由一个唤作茯苓的小药童来招待客人。
“宁峰主好。”小药童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,“葛峰主去蕴灵城给人看病了,宁峰主要是有事找他那就明日再来吧。”
“那就算了。”宁瑶转身欲走,“我就是带了新招的徒弟谢正来拜访他一下。”
“宁峰主请留步。”茯苓扫了扫谢正身上的东西,连忙叫住宁瑶,踩着凳子从药架最上面拿下来一个瓷瓶,说道:“虽然葛峰主不在这里,但是师弟初入仙门,茯苓这点主还是做得了的。这里是三粒三转的阴阳丹,葛峰主就炼了六粒,验证完功效就只剩这三粒了。这阴阳丹只吃一粒,消病消灾;连吃两粒,阎王索不得命;连吃三粒,体内阴阳交替,三日不可动,却可治病疗伤、悟道升天。只是悟道了一次,再吃就没有用了。”
“葛师兄真的做出来这丹药了。”宁瑶感叹道。她修仙已久,自然晓得能百分百让人悟道的灵药有多珍贵。当时只听说师兄在研究一种让人悟道的丹药。青帝逝世后,她对宗门一切不闻不问,没想到师兄如今竟然真的炼成了。
宁瑶催促道:“还不快谢谢你师兄。”
“多谢茯苓师兄。”谢正道。
宁瑶带着谢正准备奔往下一家。茯苓深深作了个揖,目送二人离去后才起身。
回去的路上,宁瑶跟谢正讲到:“你还真是走了运,要是葛峰主自己在这里,倒还未必能送的了这么好。葛回春这人最好面子,要是知道别的师兄师姐送的比他好,回去定要责骂茯苓。茯苓怕被责骂,便使劲往好了送。”
“事后葛峰主虽然心疼,却觉得倍有面子,非但不怪茯苓,甚至可能奖赏他。试想他的药童都这么出手阔绰,不是更显得自己大方吗?这小药童心思玲珑,算准了这点。怪不得葛师兄这些年都没再换过药童。”
谢正见师父面色如初,不再介怀她冒犯的事,心下一宽,顺着说道:“是了。有师父陪着,好运自然就来了。”
宁瑶平素最不爱听曲意恭维的话,听到谢正恭维,冷哼一声,不再言语,领着他再去拜访神机峰峰主沈括海、九阳峰峰主孔鹏。可是前者正在闭关倒弄机括魔偶,后者下山去找适合自己九阳功法的体修去了。
宁瑶也不带谢正拜会宗主,而是直接带着他回到归一峰。又道:“你日后见到了那黄弘毅,也不用跟他行礼。”
谢正点头称是。但心想日后真见了黄宗主却是不能少了礼数。他不知道师父和宗主为何关系不睦,也不敢多问。只能应了应师父的话,从此跟着她开始了平淡的修仙生活。
青帝陨落后,大部分笔记心得被宁瑶收走。宁瑶为了让弟子修行顺利,便把当年青帝留给她的心得笔记一并借给谢正,供他印证。
求道三日,谢正进入炼体境。
求道三月,谢正进入炼气境。
求道三年,谢正进入先天境。
宁瑶看着自己天赋异禀的徒弟,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。她不由得想到,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被人害了,这个便宜徒弟也能像她一样立志为师父报仇吗?
她看着正在练剑的徒弟,忽然感觉心动期巅峰的境界有所松动。静极思动,打算带着刚入先天境的弟子下山历练,同时为自己寻找突破金丹的契机。
于是青帝三七〇五年,春分。宁瑶与徒弟谢正下山历练。临行前宁瑶内心不安,夜不能寐。自青帝逝世以后,她已经许久没有产生迷茫和不安的情绪了。她只把那当做心动期境界松动的症状,却不曾想到,那个内心清冷悲苦、不染凡尘的女剑仙形象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。
(这章出场人物有点多,帮大家理一下七峰及峰主:天机峰-陆冷、农心峰-务农道人、神女峰-边仙、药王峰-葛回春、神机峰-沈括海、九阳峰-孔鹏、还有大家老婆,归一峰宁瑶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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